《谕对录序》光禄大夫朱赓撰

 

录序

赓生也晚,未及事世宗皇帝。第闻之父兄长老谈嘉靖初年事,如正郊祀,定庙议,躬耕籍田,清戚畹荘田之滥,汰缇骑禄秩之冗复,功臣勲爵之旧夺,阉寺擅兵之权,赫然中兴之烈,于斯为盛。固世宗之圣神文武独断于上哉,而引经援史,斟酌损益,永嘉张文忠公实与有力焉。文忠殁垂七十年,而其孙汝纪、汝经裒世宗圣谕及公所登对,锓之以传。问序于赓,赓伏而读之,窃幸见治世之文,而深有感于君臣相得之盛也。

盖人臣之进言难矣,言而以登对抑又难矣。何也?进言者持已之所见,直效之上焉巳耳。登对则言出于上,而应之如射覆,难发于上,而剖之如破的是故。沿龙者陋,牵合者凿,曲从者谀,草野者倨,窘于应卒者拙,穷于条荅者踈。文忠博极羣书,而裁之以精识,证曏今古,剽剥是非,倾储而出,捷于桴鼓,不袭舛,不凿空,顺而不谀,直而不倨,拟之臯谟说命,盖在伯仲间。于是乎知文忠之悃欵,上格世宗之心,是以言聴计从,为中兴名佐,厥勲烂焉。

赓闻之,琴瑟在御,不鼓不成声;钟磬在县,不考不发响。世宗深知文忠倾心委任,自郊庙宫闱朝政邉务以琐,至于冠服,不惮反覆相订,可否相济,必求叶扵度而中于程。其词㫖温醇,蔼若父子谘诹,谆切谊若师友。以故文忠畧无妩忌,吐露胸中之竒骊鲡若此。向微世宗之谦光下济,度越世主,又何以尽文忠之用耶?

伏诵圣谕有曰:“朕凡有谕内阁,言不成文,但以我之实言与大臣议论。”大哉王言!虽谦不自圣,而文章之体莫辨于此。夫世之饰肇帨以炫人耳目者,虚而不实,虽汗牛充栋无当于用。唯兹密勿清严之地上,推心而示下,沥胆而陈以天下真学问,为天下实经济。试观圣谟洋洋之如此,谠论谔谔之如彼,若赤曰中天而云蒸霞绚之拥簇于傍也,若紫微炳曜而星躔宿度之旋绕于外也。无意为文而文自成焉,廼天下之至文哉!圣帝遗兮忠臣遗笏,后世犹然寳之,况以洋洋之圣谟,谔谔之谠论,有不信今而传后者㢤夫!

文忠自释褐至政府六年耳,破盈廷之啧啧,结圣眷之殷殷,归而复起者四,恩礼不哀其褒美,慨慕至形之诗章,嫓扵虞廷之歌卷阿之什。君臣相得,近古罕俪。维时夙弊未厘,阉人余党握重兵者遍天下,吮人膏血。藉文忠一言立收之,束手释兵柄,归寓内晏如此。尤其较著者,赓窃有遐思焉。

夫自古继体缵绪之君,怕永言祖训蓍蔡,奉之以守成业而致盛治,而魏相好观汉故事,数条汉兴以来便宜行事,及贾董所言奏请施行,则兹录也。奚啻扬先帝先臣之休美,即万世之圣子神孙,荩臣良弼,其仰而效法焉者,将在斯乎?将在斯乎!

旹,万历丁未孟夏既朢,赐进士出身、光禄大夫、柱国、少保、兼太子太保、礼部尚书、文渊阁大学士、知制诰、经筵总裁、玉牒山后学、朱赓撰。

图片[1]-《谕对录序》光禄大夫朱赓撰

图片[2]-《谕对录序》光禄大夫朱赓撰

图片[3]-《谕对录序》光禄大夫朱赓撰

图片[4]-《谕对录序》光禄大夫朱赓撰

图片[5]-《谕对录序》光禄大夫朱赓撰

图片[6]-《谕对录序》光禄大夫朱赓撰

图片[7]-《谕对录序》光禄大夫朱赓撰

图片[8]-《谕对录序》光禄大夫朱赓撰

译文:

录序光禄大夫朱赓撰

我(朱赓)出生的晚,没有赶上侍奉世宗皇帝。只是常听父亲兄长和村里的老人谈论嘉靖初年的事,像改正郊祀礼仪,确定庙的议论,亲自耕种籍田,清除皇亲国戚滥用庄田,淘汰冗员,夺回被功臣侵夺的爵位,禁止宦官掌握兵权等,都是中兴的宏伟事业,在当时是最为兴盛的。这固然是世宗皇帝神圣英明、独断专行的结果,但引经据典,斟酌损益,永嘉张文忠公(张璁)实际上出了很大力气。张璁死后将近七十年,而他的孙子朱汝纪、朱汝经搜集世宗皇帝的圣谕和祖父的奏对,刊刻流传。向我求序,我恭敬地阅读,私下里庆幸能看到太平盛世的文章,而君臣相得的盛况更让我深有感触。

做臣子的向皇上进言很难,而进言得到皇上的答复则更难。为什么呢?进言只是提出自己的看法,直接呈给皇上罢了。而皇上提问,臣子回答,则像猜谜一样,难以回答,而回答又要像破解谜底一样确切。因此,回答皇上提问时,如果知识浅薄就会语言粗陋,牵强附会就会言词空泛,曲意逢迎就会言辞虚夸,草率从事就会态度傲慢,仓促应对就会言辞拙劣,不能逐条回答就会言语疏漏。张璁博览群书,而又能用精当的识见来裁夺,引证古今,剖析是非,倾其所有,应对如流,既不沿袭错误,也不凭空臆断,既顺从又不虚夸,既直率又不傲慢,他的奏对,比起古代臯陶、说命的文章来,大概也不相上下。由此可知张璁的忠诚,感动了世宗皇帝,所以他的言论能被采纳,计策得以施行,成为中兴的名臣,他的功勋卓著。

我听说,琴瑟放在那里,不弹奏就不能发出声音;钟磬悬在那里,不敲打就不能发出声响。世宗皇帝深知张璁忠诚可靠,所以把国事委托给他。从郊庙宫闱到朝政边防事务,乃至冠服等琐事,都不厌其烦地反复和张璁商议,肯定与否相互补充,一定要求得符合制度而合于法度。他们的对话言辞温和而恳切,关系亲密如同父子相互商量,忠诚恳切如同老师和朋友相互劝勉。因此张璁几乎没有什么顾忌,把胸中的奇伟见解都倾吐出来。假如世宗皇帝不谦虚地广开言路,超过一般的君主,又怎么能充分发挥张璁的才能呢?

我恭敬地阅读了圣谕,其中有这样的话:“我凡是给内阁的谕旨,虽然不成文,但只是用实在的话和大臣们议论。”多么伟大的言论啊!世宗皇帝虽然谦虚,不认为自己圣明,但文章的体裁没有比这样的话更清楚明白的了。那些靠华丽的辞藻炫耀于人的人,内容空泛而不切实际,即使著作等身也没有用处。只有在这样机密严肃的地方,才能推心置腹地向下属表示意见,尽心尽力地陈述天下真正的学问,为天下谋求实际的效用。试看圣上的谋略像这样洋洋洒洒,正直的言论像那样堂堂正正,就像红日当空而五彩云霞环绕簇拥,就像紫微垣光芒四射而众星宿环绕旋转。没有刻意为文而文章自然写成,这才是天下最好的文章啊!圣明的皇帝和忠臣的遗言,后世尚且还珍视它,何况像这洋洋洒洒的圣谕、堂堂正正的忠言,有不相信现在而流传后世的道理吗?

张璁从做官到任政府首脑只有六年,却打破了满朝官员的议论纷纷,结下了世宗皇帝对他的深厚情谊,离职而又起用共四次,受到的恩礼和褒奖非常优厚,他感慨仰慕之情见于诗篇,可以和虞舜时歌颂帝德的《卷阿》诗相媲美。君臣相互知遇,近代以来很少能与之相比的。当时积弊未除尽,宦官余党掌握重兵的人遍布天下,吸吮人民的脂膏血汗。假使张璁的一句话能立即奏效,他们束手交出兵权,国家如此安宁,那他的功绩就更加明显了,我对此有深远的思索啊。

自古继承先王遗志的君主,总是长久地述说祖上的训导,奉行这些训导来守住先王的事业并达到大治。魏相喜欢研究汉朝旧例,多次列出汉朝兴起以来妥善处事的办法,以及贾谊、董仲舒的奏请,施行这些办法,那么这部书就是了。这哪里只是宣扬先帝先臣的美德,就是万代的圣明子孙,忠臣良相,那些仰慕并效法他们的人,大概就在这里了吧?大概就在这里了吧!

时,万历丁未年孟夏既望,赐进士出身、光禄大夫、柱国、少保、兼太子太保、礼部尚书、文渊阁大学士、知制诰、经筵总裁、玉牒山阴后学朱赓撰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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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HE 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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