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谕对录序》中宪大夫蒋光彦撰

 

录序

世宗皇帝嗣位,永嘉张文忠公首应之,以初进士用,议礼称㫖。召对内,擢六年至首揆。人皆知公遭时之幸得君之专,而不知公之取信于宸衷而弼亮乎黄嘉王治梓皇猷者,固如此其不易也。

当是时,天子怀逹孝之思而沮于廷臣之议。下之论合,上之意孤。公毅然持继统之说,排衆哓而独伸之。于势似拂于机,寔顺所以受不世之知而荷非常之眷者,惟其初以言礼显。乎窃谓公之为公,未尽在是也。

公之难不在于进议廷辩之时,而在于秉政独任之后。亦不在有顺㫖如流之美,而在有执诤回天之规。尝反覆谕对,录而伏读上之所以倚毘公者,不为不深,而所以咨询公者,不为不悉矣。温语无时不洊加,纶札无日不下逮。大而郊祀耕蚕之宜,显而庙谒后妃之册,精而敬一五箴之注,琐而冠冕衣服之制,粗而营建谳鞫之署,以至先师之庙号,经筵之说书,台省之敷奏,无今曏逺近隆杀,必得公商确而后行。朝下而夕具奏,夕上而朝报可。公有奉而宣者,有封而请者,有叅谋诸衆者,有同列不使预知者。甚若杨少师张国戚之救,中官兵镇之革,或顿合上意,或屡触上怒。然惟公得言之,惟天子得闻之,卒俾圣徳与国体俱尊,宿蠹与积疑并刷。盖公扵斯际,亦自岌岌矣。

明主负絶人之资,既非臣下之所敢望,而登对多造次之顷,又非拟议之所能及。槩俞之虑渉于阿间,咈之惧渉于倨。矧以骤进倏重之躯,翱翔于台鼎宻勿之内。旧臣也因之见忌,并进也未必相能。独公孤立壹意,屹然于天子之左右耳,安得而不难也。

大抵公初进,务据礼而敌衆多之口,而一人之主持有定,故进之难适入之易。及公为相,务尊主以报一心之信,而一人之意向甚渊,故进之易微见其难。然公不违道,亦不迕㫖,不避权,亦不顾私。献替十二年间,天子恒霁威而受之。时称其爵字别号而不名,虽不免于中中山之箧,竟无纎芥之疑。赐归而召还者,数数矣。君臣之际,始终两全,岂非贤相也㢤。

公归而后公相者,宠眷皆不如公。去公六七十年,四方无貂璫之扰,黙受公赐而宴如。不知今寓内,始人人搤腕而思公矣。公岂但遇主,盖亦有相材焉。谓第以言礼取贵,非真知公者也。

万暦乙巳,光彦来守郡。公孙龙安守,汝纪大官丞汝经,请锓录以传,为之梓而叙之如此。

旹,万历三十四年龙集丙午中秋吉。赐进士出身,中宪大夫,知浙江温州府事,前南京户部郎中,后学晋江蒋光彦撰。

图片[1]-《谕对录序》中宪大夫蒋光彦撰

图片[2]-《谕对录序》中宪大夫蒋光彦撰

图片[3]-《谕对录序》中宪大夫蒋光彦撰

图片[4]-《谕对录序》中宪大夫蒋光彦撰

图片[5]-《谕对录序》中宪大夫蒋光彦撰

图片[6]-《谕对录序》中宪大夫蒋光彦撰

图片[7]-《谕对录序》中宪大夫蒋光彦撰

译文:

录序中宪大夫蒋光彦撰

明世宗继承皇位,永嘉人张文忠公首先响应他,因刚考中进士被任用,参与讨论礼仪被称为有才干。他被召到宫中对答,六年之内擢升为首相。人们都知道张公遇到好时机,得到皇帝的专宠,却不知道张公如何取得皇帝的信任而辅助皇帝治理国家的,原本就是这样不容易的。

那时,皇帝怀有通达孝顺的思想,却受到廷臣的反对。下面的议论不合,上面的意志孤独。张公毅然坚持继承皇位的主张,排除众人的讥笑而独自陈述这一主张。从形势上看,这似乎与皇帝的意愿相违背,但实际上,张公这样做是为了得到皇帝的赏识和信任,只有他最初以精通礼仪而显名,才能这样做。我认为张公做官,其难处并不全在于此。

张公的难处不在于进献议论、廷辩的时候,而在于掌握大权、独当一面之后。也不在于有顺应皇帝意愿、使皇帝满意的美名,而在于有坚持正确意见、挽回皇帝错误决定的才能。我曾经反复听讲、对答,记录并仔细思考了皇帝之所以倚重张公的原因,并不是不深,而皇帝之所以向张公咨询的原因,也并不是不全面。皇帝温和的话语无时无刻不加倍地给予,皇帝的诏书也没有一天不下达。大到郊祀、耕蚕等事宜,显赫的如庙祭、后妃册封等事务,精细的如敬一箴的注解,琐碎的如冠冕衣服的制度,粗疏的如营建、审理等事务,以至于先师的庙号、经筵的说书、台省的奏章,无论远近、大小、轻重,一定要经过张公商酌确定后才能实行。早朝下达而晚上就奏上,晚上上报而早上就批复同意。张公有直接奉旨宣示的,有封好奏章请求皇帝的,有参与众人商议的,有同僚们不知道而独自处理的。甚至像杨少师、张国戚的营救,中官、兵镇的变革,有的马上符合皇帝意愿,有的屡次触犯皇帝怒意。然而只有张公敢于进言,只有皇帝才能听到,最终使皇帝的圣德与国家的尊严都得以维护,积久的弊端和疑忌都得以消除。大概张公在这个时候,也是自己非常谨慎小心的。

贤明的君主具备超群的资质,这本来不是臣下所能期望的,而回答皇帝的提问,大多是仓促应对,也不是事先所能预料的。含糊应对的顾虑是怕陷入阿谀奉承的嫌疑,直言不讳的顾虑是怕触犯皇帝的尊严。况且张公以骤然提升、身负重任的身份,在朝廷内外活动。旧臣因而嫉妒他,即使是同被提升的人也未必能互相谅解。唯独张公孤立无援,一心一意,坚定地站在皇帝的左右,怎能不难呢?

大体上,张公刚被提升时,致力于依据礼仪来折服众人,而皇帝的主张则很坚定,所以被提升时困难,但适应职位却容易。等到张公做了宰相,致力于尊重皇帝来报答皇帝的信任,而皇帝的心意却很深邃,所以被提升时容易,但处理政事却很难。然而张公并不违背正道,也不违逆皇帝意愿,不回避权势,也不顾念私利。他辅佐皇帝十二年,皇帝总是和颜悦色地接受他的意见。当时人们称赞他的爵号、表字、别号而不直呼其名,他虽然不免受到中山王的诬陷,但皇帝终究没有怀疑他。他被赐回家而又被召回的事,发生了很多次。君臣之间的关系,始终都很圆满,这难道不是一个贤相吗?

张公辞官后,后来的宰相得到的宠信和眷顾都不如他。距离张公辞官六七十年,四方没有宦官骚扰,人们默默地享受着张公的恩赐而安适自在。不知现在国内,人们才都扼腕叹息而思念张公了。张公难道只是遇到好君主吗?大概也是因为他有做宰相的才能吧。说只是因为精通礼仪而显贵,这不是真正了解张公的人。

万历乙巳年,我蒋光彦来担任温州知府。张公的孙子龙安担任郡守,汝纪担任大官丞,汝经请我刻印这部书来传布,我就为它刻印并写了这篇序。

时,万历三十四年丙午中秋吉日。赐进士出身,中宪大夫,任浙江温州知府事,前南京户部郎中,后学晋江蒋光彦撰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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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HE 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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