武经直解序
洪武三十年,岁在丁丑,太祖高皇帝有㫖,俾军官子孙,讲读武书,通晓者,临期试用。寅观簪注数家,矛盾不一,学者难于统会。市肆板行者,阙误又多。虽尝口授于人,而竟不能晓达其理。于是取其书,删繁撮要,断以经传所载先儒之奥㫖,质以平日所闻父师之格言。讹舛者稽而正之,脱误者订而增之,幽微者彰而显之,傅会者辩而析之。越明年,藁就。又明年,书成。凡一十二卷,一百一十四篇,题曰《武经直解》。
呜呼!兵岂易言哉!观形势,审虚实,出正奇,定胜负,凡所以禁暴弭乱,安民守国,镇边疆,威四夷者,无越于此也。圣人于是重之。故仁义忠信智勇明决,兵之本也;行伍部曲有节有制,兵之用也;其潜谋宻运,料敌取胜者,兵之机也。一徐一疾,一动静,一予一夺,一文一武,兵之权也。不有大智,其何能谋?不有深谋,其何能将?不有良将,其何能兵?不有锐兵,其何能武?不有武备,其何能国?欲有智而多谋,善将而能兵,提兵而用武,备武而守国,舍是书何以哉!
兵者诡道,是以孙舆之流,专尚诈谋。司马法以下数书,论仁义节制之兵者,间亦有之。在学者推广默识,心融而意会耳。虽然,兵谋师律,儒者罕言谲诡变诈,圣人不取。仁义节制,其犹大匠之规矩凖绳乎!大匠能诲人以规矩凖绳,而不能使之巧。寅爲此书,但直解经文,而授人以规矩凖绳耳。出奇用巧,在临时应娈者自爲之,非寅所敢预言也。狂斐踰僭,得罪圣门,诚不可免。然于国家戡定祸乱之道,学者修爲战守之方,亦或有所小补云。
洪武戊寅岁,律中太原刘寅序。
译文:
武经直解序
洪武三十年,也就是丁丑年,太祖高皇帝下了一道诏书,让军官的子孙们研读武书,如果有人能通晓其义,到期将给予试用。但各种版本注解的武书,内容相互矛盾,使学习者很难掌握其要领。市面上流通的版本,谬误又很多。我虽然曾经口头传授给他人,但最终他们仍不能真正理解其中的道理。于是,我选取这些书,删去繁杂的内容,撮取其中的要旨,并用经传所载先儒的深奥注解来断定是非,再用平日所听父师的格言来核实。对于错误的内容,我考查并加以纠正;对于脱漏的地方,我订正并补充;对于深奥难明的内容,我加以阐发并使之明显;对于牵强附会的地方,我加以辨析并使之清晰。过了一年,草稿完成。再过一年,全书写成。全书共十二卷,一百一十四篇,题为《武经直解》。
啊!用兵打仗的事哪里容易说清楚呢!观察地势,审察敌我虚实,运用正兵奇兵,决定胜败,所有这些都是为了禁止暴乱,安定百姓,守卫国家,镇守边疆,威慑四方的少数民族,没有比用兵打仗更重要的了。因此,圣人特别重视用兵打仗的事。所以,仁义忠信智勇明决,是用兵的根本;军队的组织编制有节有度,是用兵的方法;至于深谋远虑,料敌制胜,是用兵的诀窍;一慢一快,一静一动,一攻一守,一文一武,是用兵的权变。没有大智慧,哪里能深谋远虑呢?没有深谋远虑,哪里能指挥军队呢?没有好的将帅,哪里能指挥好军队呢?没有精锐的士兵,哪里能谈得上勇武呢?没有武备,哪里能保卫国家呢?要想有智慧而多谋略,善于指挥军队而能勇武善战,统领军队而能武备,保卫国家而能安定百姓,除了这本书,还能靠什么呢?
用兵打仗讲究诡诈多变,所以孙武一类的人,专门崇尚欺诈谋略。从《司马法》以下的几种书,论述仁义节制用兵的,也间或有之。这都需要学者推广理解,用心体会罢了。虽然如此,用兵谋略和军队法度,儒者很少谈论欺诈诡变,圣人不赞成这样做。仁义节制用兵,就好像高明的工匠使用规、矩、凖、绳一样!高明的工匠能教人使用规、矩、凖、绳,但却不能使人心灵手巧。我写这本书,只是直接解释经文,而教人使用规、矩、凖、绳罢了。至于出奇制胜,运用智谋,那是临阵应敌时的事,由当事者自己去做,不是我所能预先说定的。我狂妄无知,越职妄言,冒犯圣道,实在是罪该万死。然而,对于国家平定祸乱之道,学者修养战守之法,也许还能起点小小的补益作用吧。
洪武戊寅年,律中太原刘寅写序。